临近腊八节,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熬的腊八粥。随着母亲的离世,那带有独特香味、软糯可口的腊八粥伴随着她瘦弱忙碌的身影,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每年等不到进入腊月,父亲便趁轮休骑着自行车到矿区十里外的县城农贸市场,一家一家地挨着精挑细选,把那金灿灿的黄米、颗粒饱满的红豆、肉大核小的红枣买好。
在腊八的前一天,母亲便把黄米、红豆、红枣都用清水泡上。腊八早上,别人都还在睡梦中,母亲便起床了,掏灰点火,架好大铁锅,把提前泡好的食材倒进锅里,再加上半锅水。待大火煮沸后,母亲便用小铁铲隔一会满锅搅一搅,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便熬成粥状了,粥米“呼哒呼哒”地翻滚着。此时,母亲便把火埋得小点,用小铁铲不停地在锅里搅动,直到锅里的黄米有了黏性,稠糊糊地搅不动为止。随后,母亲把锅端开,放在灶台的锅圈上,拿出三个大碗:大哥家的、二哥家的、邻居阿姨家的,舀出三大碗扣在蒸笼里。哥哥们都各自成家,阿姨又不会熬粥,母亲每到腊八节就都要为他们备好。
这天,母亲还会做两个小菜,一碟大葱炒鸡蛋,一碟葱花拌咸菜,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父亲、母亲和我便围坐在小桌前,开始享受早餐。香甜软糯的粥呀,真是太好喝了,不由得就把我的小肚子吃了个滚圆。
从我记事起,年年都是这样子。母亲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念叨着:“过一腊八长一杈把。腊八、腊八,过了腊八就是年。”
可事有例外,在父亲临退休的那年腊八节,我们没喝上母亲熬的腊八粥。
那年,眼看到了腊月初七,父亲才换了个班,一大早就骑上心爱的自行车直奔县城。经过一座大桥时,父亲发现路边掉着一个黑色的提包。他停下车,打开一看,里面有一袋黄米、一套工作服、一沓十元的钞票。父亲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心里着急,这肯定是矿上的工人领了工资,买了东西,准备过节用的。如果回到家发现东西丢了,他该多着急呢。
于是,父亲站在桥头焦急地瞅着过往的车辆行人,可人来车往的都匆匆而过,没有一个是找东西的。父亲虽然着急要上农贸市场,可又怕和丢东西的人错过,所以就一直在桥头边等着。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太阳落山。
眼看天就黑了,父亲大老远就看到一个矮小瘦弱的中年人没精打采地推着一辆旧自行车边走边东瞅西看,走走停停地过来。父亲心想,这肯定是丢东西的人,便拿着提包往前快走了几步,问:“你是不是找东西呢?”那人一看到父亲手中的黑提包,立马有了精神,两眼瞬间放光,连声说道:“是啊,买好腊八的东西往家送呢,结果到家了,发现东西丢了。心里想着肯定被别人捡走了,可又不甘心,还是想再找找。”父亲把提包递过去,说:“你看看对不对?”那人接过沉甸甸的提包,拉开看了一下,连声说:“就是这,没问题。谢谢,您真是好人啊。”那人千恩万谢,拿上提包高兴地走了。
父亲看天色不早,农贸市场也早收摊了,只好调转车头直接回家了。
母亲看着两手空空的父亲,纳闷地问:“走了整整一天,怎么连个米粒儿也没买回来呢?”父亲幽默地说:“如果我拿回米粒儿来,有人就会喝不上粥,气肚子了。”然后,父亲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母亲听后爽快地说:“算了,咱今年不喝了,明年再喝吧,反正年年都喝,也不差这一次。”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母亲没等到来年再熬腊八粥,就突发急病撒手而去了。
退休后的父亲尽管每年还会早早地跑到县城买好黄米、红豆和红枣,交给我,由我来掌勺熬腊八粥。可一样的东西,却再也做不出母亲的那种味道了。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设备修造厂)